資財(cái)自有分定,，貪謀枉費(fèi)躊躇。
假使取非其物,，定為神鬼揶揄,！
話說宋時(shí)淳熙年間,，臨安府市民沈一，以賣酒營生,，家居官巷口,，開著一個(gè)大酒訪。又見西湖上生意好,，在錢塘門外豐樓買了一所庫房,，開著一個(gè)大酒店。樓上臨湖玩景,，游客往來不絕,。沈一日里在店里監(jiān)著酒工賣酒，傍晚方回家去,。日逐營營,，算計(jì)利息，好不興頭,。
一日正值春盡夏初,，店里吃酒的甚多，到晚未歇,，收拾不及,，不回家去，就在店里宿了,。將及二鼓時(shí)分,，忽地湖中有一大船，泊將攏岸,，鼓吹喧闐,，絲管交沸。有五個(gè)貴公子各戴花帽,，錦袍玉帶,，挾同姬妾十?dāng)?shù)輩，徑到樓下,。喚酒工過來問道：“店主人何在,？”酒工道：“主人沈一今日不回家去，正在此間,�,！蔽蹇投嘞驳溃骸爸魅嗽诖烁茫煺埾嘁�,�,！鄙蛞怀鰜硪娺^了。五客道：“有好酒，只管拿出來,，我每不虧你,。”沈一道：“小店酒頗有,，但憑開量洪飲,，請到樓上去坐�,！蔽蹇蛽砹烁柰枧�,，一齊登樓，暢飲更余,。店中百來壇酒吃個(gè)磬盡,。算還酒錢，多是雪花白銀,。沈一是個(gè)乖覺的人,，見了光景想道：“世間那有一樣打扮的五個(gè)貴人？況他容止飄然,，多有仙氣,，只這用了無數(shù)的酒，決不是凡人了,，必是五通神道無疑,。既到我店，不可錯(cuò)過了,�,！币稽c(diǎn)貪心，忍不住向前跪拜道：
“小人一生辛苦經(jīng)紀(jì),，趕趁些微末利錢,，只勾度日。不道十二分天幸,，得遇尊神,，真是夙世前緣，有此遭際,，愿求賜一場小富貴,�,！蔽蹇投嘈Φ溃骸耙c你些富貴也不難,，只是你所求何等事？”沈一叩頭道：“小人市并小輩,，別不指望,，只求多賜些金銀便了。”五客多笑著點(diǎn)頭道：“使得,，使得,。”即叫一個(gè)黃巾力士聽使用,，力士向前聲喏,。五客內(nèi)中一個(gè)為首的喚到近前，附耳低言,，不知分付了些甚么,，領(lǐng)命去了。須臾回覆,，背上負(fù)一大布囊來擲于地,。五客教沈一來，與他道：“此一囊金銀器皿,，盡以賞汝,。然須到家始看，此處不可泄露,！”沈一伸手去隔囊捏一捏,，捏得囊里塊塊累累，其聲鏗鏘,，大喜過望,，叫頭稱謝不止。俄頃雞鳴,，五客率領(lǐng)姬妾上馬,，籠燭夾道。其去如飛,。
沈一心里快活,，不去再睡，要駝回到家開看,。慮恐入城之際,，囊里狼逾，被城門上盤詰,。拿一個(gè)大錘,，隔囊錘擊，再加蹴踏匾了,，使不聞聲,。然后背在肩上，急到家里,。妻子還在床上睡著未起,，沈一連聲喊道：“快起來！快起來！我得一主橫財(cái)在這里了,，尋秤來與我秤秤看,。”妻子道：“甚么橫財(cái),！昨夜家中柜里頭異常響聲,，疑心有賊，只得起來照看,，不見甚么,。為此一夜睡不著，至今未起,。你且先去看看柜里著,，再來尋秤不遲�,！鄙蛞蛔呷ト×髓�匙,，開柜一看，那里頭空空的了,。元來沈一城內(nèi)城外兩處酒訪所用銅錫器皿家伙與妻子金銀首飾,，但是值錢的多收拾在柜內(nèi)，而今一件也不見了,。驚異道：“奇怪,！若是賊偷了去，為何鎖都不開的,！”妻子見說柜里空了,，大哭起來道：“罷了！罷了,！一生辛苦,，多沒有了！”沈一道：“不妨,，且將神道昨夜所賜來看看,，盡勾受用哩！”慌忙打開布袋來看時(shí),，沈一驚得呆了,。說也好笑，一件件拿出來看,，多是自家柜里東西,。只可惜被夜來那一頓錘踏，多弄得歪的歪,，匾的匾,，不成一件家伙了。沈一大叫道：“不好了,！不好了,！被這伙潑毛神作弄了�,！逼拮訂柶渚壒�,。乃說：“昨夜遇著五通神道，求他賞賜金銀,，他與我這一布囊,。誰知多是自家屋里東西，叫個(gè)小鬼來搬去的,�,！逼拮拥溃骸盀楹味啻驂牧耍俊鄙蛞坏溃骸斑@卻是我怕東西狼,，撞著城門上盤詰,，故此多敲打?qū)嵚淞恕Ｄ侵羞@樣,，自家害著自家了,？”沈一夫妻多氣得不耐煩，重新喚了匠人,，逐件置造過,，反費(fèi)了好些工食。不指望橫財(cái),，倒折了本,。傳聞開去，做了笑話,。沈一好些時(shí)不敢出來見人,。只因一念貪癡，妄想非分之得,，故受神道侮弄如此,。可見世上不是自家東西,，不要欺心貪他的,。小子說一個(gè)欺心貪別人東西不得受用，反受顯報(bào)的一段話,，與看官聽一聽,。冷一冷這些欺心要人的肚腸。有詩為證：
異寶歸人定夙緣,，豈容旁睨得垂涎,！
試看欺隱皆成禍,，始信冥冥自有權(quán)。
話說宋朝隆興年間,，蜀中嘉州地方有一個(gè)漁翁,，姓王名甲。家住岷江之旁,，世代以捕魚為業(yè),。每日與同妻子棹著小舟，往來江上撒網(wǎng)施罷,。一日所得,，恰好供給一家。這個(gè)漁翁雖然行業(yè)落在這里頭了,，卻一心好善敬佛,。每將魚蝦市上去賣，若勾了一日食用,，便肯將來布施與乞丐,，或是寺院里打齋化飯，禪堂中募化腐菜,，他不拘一文二文,，常自喜舍不吝。他妻子見慣了的,，況是女流,，愈加信佛，也自與他一心一意,，雖是生意淺薄,，不多大事，沒有一日不舍兩文的,。
一日正在江中棹舟,，忽然看見水底一物，蕩漾不定,。恰象是個(gè)日頭的影一般,，火采閃爍，射人眼目,。王甲對妻子道：“你看見么,，此下必有奇異，我和你設(shè)法取他起來,，看是何物,？”遂教妻子理網(wǎng)，搜的一聲撒將下去,。不多時(shí),，掉轉(zhuǎn)船頭牽將起來,，看那網(wǎng)中光亮異常。笑道：“是甚么好物事呵,？”取上手看,，卻元來是面古鏡。周圍有八寸大小,，雕鏤著龍鳳之文,，又有篆書許多字,，字形象符箓一般樣,，識不出的。王甲與妻子看了道：“聞得古鏡值錢,，這個(gè)鏡雖不知值多少,，必然也是件好東西。我和你且拿到家里藏好,，看有識者,，才取出來與他看看，不要等閑褻瀆了,�,！笨垂俾犝f，原來這鏡果是有來歷之物,，乃是軒轅黃帝所造,，采著日精月華，接著奇門遁甲,，揀取年月日時(shí),，下爐開鑄。上有金章寶篆,，多是秘笈靈符,。但此鏡所在之處，金銀財(cái)寶多來聚會,，名為“聚寶之鏡”,。只為王甲夫妻好善，也是夙與前緣,，合該興旺,。故此物出現(xiàn)卻得取了回家。自得此鏡之后,，財(cái)物不求而至,。在家里掃地也掃出金屑來，墾田也墾出銀窖來,，船上去撒網(wǎng)也牽起珍寶來,，剖蚌也剖出明珠來,。
一日在江邊捕魚，只見灘上有兩件小白東西,，趕來趕去,，盤旋數(shù)番。急跳上岸,，將衣襟兜住,，卻似蓮子大兩塊小石子，生得明凈瑩潔,，光彩射人,，甚是可愛。藏在袖里,，帶回家來放在匣中,。是夜即夢見兩個(gè)白衣美女，自言是姊妹二人,，特來隨侍,。醒來想道：“必是二石子的精靈，可見是寶貝了,�,！卑褋戆茫Y(jié)在衣帶上,，隔得幾日,，有一個(gè)波斯胡人特來尋問。見了王甲道：“君身上有寶物,，愿求一看,。”王甲推道：“沒甚寶物,�,！焙说溃骸拔疫h(yuǎn)望寶氣在江邊，跟尋到此,，知在君家,。及見君走出，寶氣卻在身上,，千萬求看一看,，不必瞞我！”王甲曉得是個(gè)識寶的,，身上取出與他看,。胡人看了噴噴道：“有緣得遇此寶，況是一雙,，尤為難得,。不知可肯賣否,？”王甲道：“我要他無用，得價(jià)也就賣了,�,！焙艘娬f肯賣，不勝之喜道：“此寶本沒有定價(jià),，今我行囊止有三萬緡,，盡數(shù)與君買了去罷�,！蓖跫椎溃骸拔釤o心得來,，不識何物。價(jià)錢既不輕了,，不敢論量,，只求指明要此物何用,�,！焙说溃骸按嗣嗡旁谒�,，隨你濁水皆清,。帶此泛海，即海水皆同湖水,，淡而可食,。”王甲道：“只如此,，怎就值得許多,？”胡人道：“吾本國有寶池，內(nèi)多奇寶,，只是淤泥濁水,，水中有毒，人下去的,，起來無不即死,。所以要取寶的，必用重價(jià)募著舍性命的下水,。那人死了,，還要養(yǎng)瞻他一家。如今有了此石,，只須帶在身邊,，水多澄清如同凡水，任從取寶總無妨了,。豈不值錢,？”王甲道：“這等,，只買一顆去勾了，何必兩顆多要,？便等我留下一顆也好,。”胡人道：“有個(gè)緣故,，此寶形雖兩顆,，氣實(shí)相聯(lián)。彼此相逐,，才是活物,，可以長久。若折開兩處,，用不多時(shí)就枯槁無用,，所以分不得的�,！蓖跫紫牒俗R貨,，就取出前日的古鏡出來求他賞識。胡人見了,，合掌頂禮道：“此非凡間之寶,，其妙無量，連咱也不能盡知其用,，必是世間大有福的人方得有此,。咱就有錢，也不敢買,，只買此二寶去也勾了,。此鏡好好藏著，不可輕覷了他,！”王甲依言,，把鏡來藏好，遂與胡人成了交易,，果將三萬緡買了二白石去,。
王甲一時(shí)富足起來，然還未舍漁船生活,。一日天晚,，遇著風(fēng)雨，掉船歸家,。望見江南火把明亮,，有人喚船求渡，其聲甚急。王甲料此時(shí)沒有別舟,，若不得渡,，這些人須吃了苦。急急冒著風(fēng)掉過去載他,。元來是兩個(gè)道士,，一個(gè)穿黃衣，一個(gè)穿白衣,，下在船里了,，搖過對岸。道上對王甲道：“如今夜黑雨大,，沒處投宿,。得到宅上權(quán)歇一宵，實(shí)為萬幸,�,！蓖跫资莻�(gè)行善的人，便道：“家里雖蝸窄,，尚有草榻可以安寢,，師父每不妨下顧的�,！彼彀汛┖�,，同了兩道士到家里來,，分付妻子安排齋飯,。兩道士苦辭道：“不必賜餐，只求一宿,�,！惫徊杷嗖怀裕瑥降揭粡堉翊采弦讳佀�,。王甲夫妻夜里睡覺,，只聽得竹床栗喇有聲，撲的一響,，像似甚重物跌下地來的光景,。王甲夫妻請道：“莫不是客人跌下床來？然是人跌沒有得這樣響聲,�,！蓖跫滓尚模道镒叱鰜�,，聽兩道士宿處,，寂然沒一些聲息，愈加奇怪。走轉(zhuǎn)房里,，尋出火種點(diǎn)起個(gè)燈來,，出外一照，叫聲“阿也,！”元來竹床壓破,，兩道士俱落在床底下，直挺挺的眠著,。伸手去一模,，嚇得舌頭伸了出去，半個(gè)時(shí)辰縮不進(jìn)來,。你道怎么,？但見這兩個(gè)道士：冰一般冷，石一樣堅(jiān),。儼焉兩個(gè)皮囊,，塊然一雙寶體。黃黃白白,，世間無此不成人：重重癡癡,，路上非斯難算客。
王甲叫妻子起來道：“說也希罕,，兩個(gè)客人不是生人,，多變得硬硬的了�,！逼拮拥溃骸白兞撕挝�,？”王甲道：“火光之下，看不明白,，不知是銅是錫,，是金是銀，直待天明才知分曉,�,！逼拮拥溃骸斑@等會作怪通靈的，料不是銅錫東西,�,！蓖跫椎溃骸耙彩恰,！睗u漸天明,，仔細(xì)一看，果然那穿黃的是個(gè)金人,，那穿白的是一個(gè)銀人,，約重有千百來斤,。王甲夫妻驚喜非常，道此是天賜,，只恐這等會變化的,，必要走了那里去。急急去買了一二十簍山炭,，歸家熾煽起來,，把來銷熔了。但見黃的是精金,，白的是紋銀,。王甲前此日逐有意外之得，已是漸饒,。又賣了二石子,，得了一大主錢。今又有了這許多金銀,，一發(fā)瓶滿甕滿,，幾間破屋沒放處了。
王甲夫妻是本分的人,，雖然有了許多東西,，也不想去起造房屋，也不想去置買田產(chǎn),。但把漁家之事閣起不去弄了,，只是安守過日，尚且無時(shí)無刻沒有橫財(cái)?shù)绞�,，又不消去做得生意,。兩年之間，富得當(dāng)不得,。卻只是夫妻兩口,，要這些家私竟沒用處。自己反覺多得不耐煩起來,，心里有些惶懼不安。與妻子商量道：“我家自從祖上到今,，只是以漁釣為生計(jì),。一日所得，極多有了百錢,，再?zèng)]去處了,。今我每自得了這寶鏡，動(dòng)不動(dòng)上千上萬不消經(jīng)求,，憑空飛到,，夢里也是不打點(diǎn)的。我每且自思量著，我與你本是何等之人,？驟然有這等非常富貴,，只恐怕天理不容。況我每粗衣淡飯便自過日,，便這許多來何用,？今若留著這寶鏡在家，只有得增添起來,。我想天地之寶,，不該久留在身邊，自取罪業(yè),。不如拿到峨眉山白水禪院,，舍在圣像上，做了圓光,，永做了佛家供養(yǎng),。也盡了我每一片心，也結(jié)了我每一個(gè)緣,，豈不為美,？”妻子道：“這是佛天面上好看的事，況我每知時(shí)識務(wù),，正該如此,。”
于是兩個(gè)志志誠誠吃了十來日齋,，同到寺里獻(xiàn)此寶鏡,。寺里住持僧法輪問知來意，不勝贊嘆道：“此乃檀越大福田事,！”王甲央他寫成意旨,，就使邀集合寺僧眾，做一個(gè)三日夜的道場,。辦齋糧,，施襯錢，費(fèi)過了數(shù)十兩銀錢,。道場已畢,，王甲即將寶鏡交付住持法輪，作別而歸,。法輪久已知得王甲家里此鏡聚寶,，乃謙詞推托道：“這件物事，天下至寶,，神明所惜,。檀越肯將來施作佛供,，自是檀越結(jié)緣，吾僧家何敢與其事,？檀越自奉著置在三寶之前,，頂禮而去就是了。貧僧不去沾手,�,！蓖跫追蚱抟姥裕H自把寶鏡安放佛頂后面停當(dāng),，拜了四拜,，別了法輪自回去了。
誰知這個(gè)法輪是個(gè)奸狡有余的僧人,，明知道鏡是至寶,，王甲巨富皆因于此。見說肯舍在佛寺,，已有心貪他的了,。又恐怕日后番悔，原來取去,，所以故意說個(gè)“不敢沾手”,，他日好賴。王甲去后,，就取將下來,，密喚一個(gè)絕巧的鑄鏡匠人，照著形模,，另鑄起一面來,。鑄成與這面寶鏡分毫無異，隨你識貨的人也分別不出的,。法輪重謝了匠人,，教他謹(jǐn)言。隨將新鑄之鏡裝在佛座,，將真的換去藏好了,。那法輪自得此鏡之后，金銀財(cái)物不求自至,。悉如王甲這兩年的光景,，以致衣缽充實(shí)，買祠部度碟度的僮奴,，多至三百余人。寺剎興旺,，富不可言,。王甲回去,，卻便一日衰敗一日起來。元來人家要窮,，是不打緊的,。不消得盜劫火燒，只消有出無進(jìn),，七顛八倒,，做事不著，算計(jì)不就,，不知不覺的漸漸消耗了,。況且王甲起初財(cái)物原是來得容易的，慷慨用費(fèi),，不在心上,，好似沒底的吊桶一般，只管漏了出去,。不想寶鏡不在手里,，更沒有得來路，一用一空,。只勾有兩年光景,，把一個(gè)大財(cái)主仍舊弄做個(gè)漁翁身分，一些也沒有了,。
俗語說得好“寧可無了有,，不可有了無�,！蓖跫讚芴旒沂屡镁�,。思量道：“我當(dāng)初本是窮人，只為得了寶鏡,，以致日遇橫財(cái),，如此富厚。若是好端端放在家中,，自然日長夜大,，那里得個(gè)窮來？無福消受,，卻沒要緊的,，舍在白水寺中了。而今這寺里好生興旺,，卻教我仍受貧窮,，這是那里說起的事？”夫妻兩個(gè),，互相埋怨道：“當(dāng)初是甚主意,，怎不阻當(dāng)一聲,？”王甲道：“而今也好處，我每又不是賣絕與他,，是白白舍去供養(yǎng)的,。今把實(shí)情告訴住持長老，原取了來家,。這須是我家的舊物,，他也不肯不得。若怕佛天面上不好看,，等我每照舊豐富之后,，多出些布施，莊嚴(yán)三寶起來,，也不為失信行了,。”妻子道：“說得極是,，為甚么睜著眼看別人富貴,，自己受窮？作急去取了來,，不可遲,。”商議已定,，明日王甲徑到峨眉山白水禪院中來,。昔日輕施重寶，是個(gè)慷慨有量之人,；今朝重想舊蹤,，無非窮促無聊之計(jì)。一般檀越,，貧富不曰總是登臨,，音樂頓別。
且說王甲見了住持法輪,，說起為舍鏡傾家,，目前無奈只得來求還原物。王甲一里雖說,，還怕法輪有些甚么推故,。不匡法輪見說，毫無難色,，欣然道：“此原是君家之物,，今日來取，理之當(dāng)然。小僧前日所以毫不與事,，正為后來必有重取之日,，小僧何苦又在里頭經(jīng)手,？小僧出家人,，只這個(gè)色身，尚非我有,，何況外物乎,？但恐早晚之間，有些不測,，或被小人偷盜去了,，難為檀越好情，見不得檀越金面,。今得物歸其主,，小僧睡夢也安，何敢吝惜,！”遂分付香積廚中辦齋,，管待了王甲已畢，卻令王甲自上佛座,，取了寶鏡下來,。王甲捧在手中，反復(fù)仔細(xì)轉(zhuǎn)看,，認(rèn)得舊物宛然,，一些也無疑心。拿回家里來,，與妻子看過,，十分珍重收藏起了。指望一似前日,，財(cái)物水一般涌來,。豈知一些也不靈驗(yàn)，依然貧困,，時(shí)常拿出鏡子來看看,，光彩如舊，毫不濟(jì)事,。嘆道：“敢是我福氣已過,，連寶鏡也不靈了？”夢里也不道是假的,，有改字陳朝駙馬詩為證：
鏡與財(cái)俱去,，鏡歸財(cái)不歸。
無復(fù)珍奇影,，空留明月輝,。
王甲雖然寶藏鏡子,，仍舊貧窮。那白水禪院只管一日興似一日,。外人聞得的,，盡疑心道：“必然原鏡還在僧處，所以如此,�,！逼鹣饶氰T鏡匠人打造時(shí)節(jié)，只說寺中住持無非看樣造鏡,，不知其中就里,。今見人議論。說出王家有鏡聚寶,，舍在寺中被寺僧偷過,，致得王家貧窮寺中豐富一段緣由，匠人才省得前日的事,，未免對人告訴出來,。聞知的越恨那和尚欺心了。卻是王甲有了一鏡,，雖知是假,，那從證辨？不好再向寺中爭論得,，只得吞聲忍氣,，自恨命薄。妻子叫神叫佛,，冤屈無伸,，沒計(jì)奈何。法輪自謂得計(jì),，道是沒有盡藏的,，安然享用了。
看官,，你道若是如此做人落得欺心,，到反便宜，沒個(gè)公道了,。怎知：量大福亦大,，機(jī)深禍亦深！法輪用了心機(jī),，藏了別人的寶鏡自發(fā)了家,，天理不容，自然生出事端來。漢嘉來了一個(gè)提點(diǎn)刑獄使者,，姓渾名耀,，是個(gè)大貪之人。聞得白水寺僧十分富厚,，已自動(dòng)了頑涎,。后來察聽聞知有鏡聚寶之說，想道：“一個(gè)僧家要他上萬上千,，不為難事,。只是萬千也有盡時(shí)，況且動(dòng)人眼目,。何如要了他這鏡，這些財(cái)富盡跟了我走,，豈不是無窮之利,？亦且只是一件物事，甚為穩(wěn)便,�,！碑�(dāng)下差了一個(gè)心腹吏典，叫得宋喜,，特來白水禪院問住持要借寶鏡一看,。只一句話，正中了法輪的心病,，如何應(yīng)承得,？回吏典道：“好交提控得知，幾年前有個(gè)施主,，曾將古鏡一面舍在佛頂上,，久已討回去了。小寺中那得有甚么寶鏡,？萬望提控回言一聲,。”宋喜道：“提點(diǎn)相公坐名要問這寶鏡,，必是知道些甚么來歷的,，今如何回得他？”法輪道：“委實(shí)沒有,，叫小僧如何生得出來,？”宋喜道：“就是恁地時(shí)，在下也不敢回話,，須討喧怪,！”法輪曉得他作難，寺里有的是銀子，將出十兩來送與吏典道：“是必有煩提控回一回,，些小薄意,，勿嫌輕鮮！”宋喜見了銀子,，千歡萬喜道：“既承盛情,，好歹替你回一回去�,！�
法輪送吏典出了門,，回身轉(zhuǎn)來與親信的一個(gè)行者真空商量道：“此鏡乃我寺發(fā)跡之本，豈可輕易露白,，放得在別人家去的,？不見王家的樣么？況是官府來借,，他不還了沒處叫得撞天屈,，又是瞞著別人家的東西，明白告訴人不得的事,。如今只是緊緊藏著,，推個(gè)沒有，隨地要得急時(shí),，做些銀子不著,，買求罷了�,！闭婵盏溃骸斑@個(gè)自然,，怎么好輕與得他？隨他要了多少物事去,，只要留得這寶貝在,，不愁他的�,！睅熗絻蓚�(gè)愈加謹(jǐn)密不題,。
且說吏典宋喜去回渾提點(diǎn)相公的話，提點(diǎn)大怒道：“僧家直懲無狀,！吾上司官取一物,，輒敢抗拒不肯？”宋喜道：“他不是不肯,，說道原不曾有,。”提點(diǎn)道：
“胡說,！吾訪得真實(shí)在這里,，是一個(gè)姓王的富人舍與寺中,，他卻將來換過，把假的還了本人,，真的還在他處,。怎說沒有？必定你受了他賄賂,，替他解說,。如取不來，連你也是一頓好打,！”宋喜慌了道：“待吏典再去與他說,，必要取來就是�,！碧狳c(diǎn)道：“快去,！快去！沒有鏡子,，不要思量來見我,！”宋喜唯唯而出，又到白水禪院來見住持,，說：“提點(diǎn)相公必要鏡子，連在下也被他焦燥得不耐煩,。而今沒有鏡子,，莫想去見得他！”法輪道：“前日已奉告過,，委實(shí)還了施主家了,。而今還那里再有？”宋喜道：“相公說得丁一卯二的,，道有姓王的施主舍在寺中,，以后來取，你把假的還了他,，真的自藏了,。不知那里訪問在肚里的，怎好把此話回得他,？”法輪道：“此皆左近之人見小寺有兩貫浮財(cái),，氣苦眼熱，造出些無端說話,�,！彼蜗驳溃骸岸裾f不得了，他起了風(fēng),，少不得要下些雨,。既沒有鏡子,，須得送些甚么與他，才熄得這火,�,！狈ㄝ喌溃骸俺绥R子，隨分要多少,，敝寺也還出得起,。小僧不敢吝，憑提控怎么分付,�,！彼蜗驳溃骸叭粢苋@事，依在下見識,，須得與他千金才打得他倒,。”法輪道：“千金也好處,，只是如何送去,？”宋喜道：“這多在我，我自有送進(jìn)的門路方法,�,！狈ㄝ喌溃骸爸磺笸Ｍ椎茫粊碓僖愫�,�,！奔疵姓哒婵赵谙鋬�(nèi)取出千金，交與宋喜明白,，又與三十兩另謝了宋喜,。
宋喜將的去又藏起了二百，止將八百送進(jìn)提點(diǎn)衙內(nèi),。稟道：“僧家實(shí)無此鏡,，備些鏡價(jià)在此�,！彼蜗残睦锏溃骸傲勘闶菍氱R,，也未必值得許多，可出罷了,�,！碧狳c(diǎn)見了銀子，雖然也動(dòng)火的,，卻想道：“有了聚寶的東西,，這七八百兩只當(dāng)毫毛，有甚希罕,！叵耐這賊禿你總是欺心賴別人的,，怎在你手里了,，就不舍得拿出來？而今只是推說沒有,，又不好奈何得,！”心生一計(jì)道：“我須是刑獄重情衙門，我只把這幾百兩銀做了贓物,，坐他一個(gè)私通賄賂,、夤緣刑獄污蔑官府的罪名，拿他來敲打,，不怕不敲打得出來,。”當(dāng)下將銀八百兩封貯庫內(nèi),，即差下兩個(gè)公人,，竟到白水禪院拿犯法住持僧人法輪。
法輪見了公人來到,，曉得別無他事,，不過寶鏡一樁前件未妥。分付行者真空道：“提點(diǎn)衙門來拿我,，我別無詞訟干連,，料沒甚事。他無非生端,，詐取寶鏡,，我只索去見一見�,？此趺凑f話，我也講個(gè)明白,。他住了手,，也不見得。前日來提控送了這些去,，想是嫌少,。拼得再添上兩倍，量也有數(shù),。你須把那話藏好些,，一發(fā)露形不得了！”真空道：“師父放心,！師父到衙門要取甚使用,，只管來取。至于那話,，我一面將來藏在人尋不到的去處,，隨你甚么人來,，只不認(rèn)帳罷了�,！狈ㄝ喌溃骸熬褪侵噶宋颐麃硪�,，你也決不可說是有的�,！眱上录s定好,，管待兩個(gè)公人，又重謝了差使錢了,，兩個(gè)公人各各歡喜,。法輪自恃有錢，不怕官府,，挺身同了公人竟到提點(diǎn)衙門來,。
渾提點(diǎn)升堂見了法輪，變起臉來拍案大怒道：“我是生死衙門,，你這禿賊,，怎么將著重賄，營謀甚事,？見獲贓銀在庫,，中間必有隱情，快快招來,！”法輪道：
“是相公差吏典要取鏡子,，小寺沒有鏡子，吏典教小僧把銀子來準(zhǔn)的,�,！碧狳c(diǎn)道：“多是一劃胡說！那有這個(gè)道理,？必是買囑私情,，不打不招！”喝叫皂隸拖番,，將法輪打得一佛出世,，二佛涅磐，收在監(jiān)中了,，提點(diǎn)私下又教宋喜去把言詞哄他,，要說鏡子的下落。法輪咬定牙關(guān),，只說：“沒有鏡子,，寧可要銀子，去與我徒弟說,，再湊些送他,，贖我去罷,！”宋喜道：“他只是要鏡子，不知可是增些銀子完得事體的,，待我先討個(gè)消息再商量,。”宋喜把和尚的口語回了提點(diǎn),。提點(diǎn)道：“與他熟商量,，料不肯拿出來，就是敲打他也無益,。我想他這鏡子,，無非只在寺中。我如今密地差人把寺圍了,，只說查取犯法贓物,，把他家資盡數(shù)抄將出來，簡驗(yàn)一過,，那怕鏡子不在里頭,！”就分付吏典宋喜監(jiān)押著四個(gè)公差，速行此事,。宋喜受過和尚好處的,，便暗把此意通知法輪，法輪心里思量道：“來時(shí)曾囑付行者,，行者說把鏡子藏在密處,，料必搜尋不著，家資也不好盡抄沒了我的,�,！彼鞂λ蜗驳溃骸扮R子原是沒有，任憑箱匣中搜索也不妨,，只求提控照管一二,，有小徒在彼，不要把家計(jì)東西乘機(jī)散失了,，便是提控周全處。小僧出去,，禪院另有厚報(bào),。”宋喜道：“這個(gè)當(dāng)?shù)眯Я�,�,！眲e了法輪，一同公差到白水禪院中來,，不在話下,。
且說白水禪院行者真空,，原是個(gè)少年風(fēng)流淫浪的僧人，又且本房饒富,，盡可憑他撒漫,，只是一向礙著住持師父，自家像不得意,。目前見師父官提下去,，正中下懷，好不自由自在,。俗語云：“偷得爺錢沒使處,。”平日結(jié)識的私情,、相交的婊子,，沒一處不把東西來亂塞亂用，費(fèi)掉了好些過了,。又偷將來各處寄頓下,，自做私房，不計(jì)其數(shù),。猛地思量道：“師父一時(shí)出來,，須要查算，卻不決撒,？況且根究鏡子起來,，我未免不也纏在里頭。目下趁師父不在,，何不卷擄了這諾多家財(cái),，連鏡子多帶在身邊了，星夜逃去他州外府,，養(yǎng)起頭發(fā)來做了俗人,，快活他下半世，豈不是好,？”算計(jì)已定,，連夜把箱籠中細(xì)軟值錢的，并疊起來,，做了兩擔(dān),。次日，自己挑了一擔(dān),，顧人挑了一擔(dān),，眾人面前只說到州里救師父去，竟出山門去了。
去后一日,，宋喜才押同四個(gè)公差來到,，聲說要搜簡住持僧房之意。寺僧回說本房師父在官,，行者也出去了,，止有空房在此。公差道：“說不得,！我們奉上司明文,，搜簡違法贓物，那管人在不在,？打進(jìn)去便了,！”當(dāng)即毀門而入，在房內(nèi)一看,，里面止是些粗重家火,，椅桌狼猶，空箱空籠,，并不見有甚么細(xì)軟貴重的東西了,。就將房里地皮翻了轉(zhuǎn)來，也不見有甚么鏡子在那里,。宋喜道：“住持師父叮囑我,，教不要散失了他的東西。今房里空空,，卻是怎么呢,？”合寺僧眾多道：“本房行者不過出去看師父消息，為甚把房中搬得恁空,？敢怕是乘機(jī)走了,！”四個(gè)公差見不是頭，曉得沒甚大生意,，且把遺下的破衣舊服亂卷擄在身邊了,，問眾僧要了本房僧人在逃的結(jié)狀，一同宋喜來回復(fù)提點(diǎn),。提點(diǎn)大怒道：“這些禿驢,，這等奸猾！分明抗拒我,，私下教徒弟逃去了,，有甚難見處？”立時(shí)提出法輪,，又加一頓臭打。那法輪本在深山中做住持,，富足受用的僧人,，何曾吃過這樣苦,？今監(jiān)禁得不耐煩，指望折些銀子,，早晚得脫,。見說徒弟逃走，家私已空,，心里已此苦楚,，更是一番毒打，真?zhèn)�雪上加霜,，怎經(jīng)得起,？到得監(jiān)中，不勝狼狽,，當(dāng)晚氣絕,。提點(diǎn)得知死了，方才歇手,。眼見得法輪欺心,，盜了別人的寶物，受此果報(bào),。有詩為證：
贗鏡偷將寶鏡充,，翻今施主受貧窮。
今朝財(cái)散人離處,，四大元來本是室,。
且說行者真空偷竊了住持東西，逃出山門,。且不顧師父目前死活,，一徑打點(diǎn)他方去享用。把目前寄頓在別人家的物事,，多討了攏來,，同寺中帶出去的放做一處。駕起一輛大車,，裝載行李,，顧個(gè)腳夫推了前走�,？垂�,，你道住持諾大家私，況且金銀體重,，豈是一車載得盡的,？不知宋時(shí)盡行官鈔，又叫得紙幣，又叫得官會子,，一貫止是一張紙,，就有十萬貫，止是十萬張紙,，甚是輕便,。那住持固然有金銀財(cái)寶，這個(gè)紙鈔兀自有了幾十萬,，所以攜帶不難,。行者身邊藏有寶鏡，押了車輛,，穿山越嶺,，待往黎州而去。到得竹公溪頭,，忽見大霧漫天,，尋路不出。一個(gè)金甲神人閃將出來,，軀長丈許,，面有威容。身披鎖子黃金,，手執(zhí)方天畫戟,。大聲喝道：“那里走？還我寶鏡來,！”驚得那推車的人,，丟了車子，跑回舊路,。只恨爺娘不生得四只腳,，不顧行者死活，一道煙走了,。那行者也不及來照管車子,，慌了手腳，帶著寶鏡只是望前亂竄,，走入材子深處,。忽地起陣狂風(fēng)，一個(gè)斑瀾猛虎,，跳將出來,，照頭一撲，把行者拖的去了,。眼見得真空欺心,，盜了師父的物件,，害了師父的性命，受此果報(bào),。有詩為證：
盜竊原為非分財(cái),，況兼寶鏡鬼神猜。
早知虎口應(yīng)難免,，何力安心守舊來？
再說漁翁王甲討還寺中寶鏡,，藏在家里,，仍舊貧窮。又見寺中日加興旺,，外人紛紛議論,，已曉得和尚欺心調(diào)換，沒處告訴,。他是個(gè)善人,，只自家怨悵命薄，夫妻兩個(gè)說著寶鏡在家時(shí)節(jié)許多妙處,，時(shí)時(shí)嘆恨而已,。一日，夫妻兩個(gè)同得一夢,，見一金甲神人分付道：“你家寶鏡今在竹公溪頭,，可去收拾了回家�,！眱扇诵褋�,，各述其夢。王甲道：“此乃我們心里想著,，所以做夢,。”妻子道：“想著做夢也或有之,，不該兩個(gè)相同,。敢是我們還有些造化，故神明有此警報(bào),？既有地方的,，便到那里去尋一尋看也好�,！�
王甲次日問著竹公溪路徑,，穿川度嶺，走到溪頭,。只見一輛車子倒在地上,，內(nèi)有無數(shù)物件,，金銀鈔市，約莫有數(shù)十萬光景,。左右一看,，并無人影，想道：“此一套無主之物,，莫非是天賜我的么,？夢中說寶鏡在此，敢怕也在里頭,？”把車內(nèi)逐一簡過,，不見有鏡子。又在前后地下草中四處尋遍,，也多不見,。笑道：“鏡子雖不得見，這一套富貴也勾我下半世了,。不如趁早取了他去,，省得有人來�,！闭疖噥硗频铰房�,，顧一腳夫推了，一直到家里來,。對妻子道：“多蒙神明指點(diǎn),，去到溪口尋寶鏡。寶鏡雖不得見,，卻見這一車物事在那里,。等了一會，并沒個(gè)人來,，多管是天賜我的,，故取了家來�,！逼拮赢�(dāng)下簡看,，盡多是金銀寶鈔，一一收拾,，安頓停當(dāng),。夫妻兩人不勝之喜。只是疑心道：“夢里原說寶鏡,，今雖得此橫財(cái),，不見寶鏡影蹤，卻是何故,？還該到那里仔細(xì)一尋,�,！蓖跫椎溃骸安蝗唬冶忝魅赵偃プ咭辉�,�,！钡搅送黹g，復(fù)得一夢,，仍舊是個(gè)金甲神人來說道：“王甲,，你不必癡心！此鏡乃神天之寶,，因你夫妻好善,，故使暫出人間，作成你一段富貴,，也是你的前緣，不想兩入奸僧之手,。今奸僧多已受報(bào),，此鏡仍歸天上去矣，你不要再妄想,。昨日一車之物,，原即是室鏡所聚的東西，所以仍歸于你,。你只堅(jiān)心好善就這些也享用不盡了,。”颯然驚覺,，乃是南柯一夢,。王甲逐句記得明白，一一對妻子說,，明知天意,，也不去尋鏡子了。夫妻享有寺中之物,，盡勾豐足,，仍舊做了嘉陵富翁，此乃好善之報(bào),，亦是他命中應(yīng)有之財(cái),，不可強(qiáng)也。
休慕他人富貴,，命中所有方真,。
若要貪圖非分，試看兩個(gè)僧人,。